2008年《名利场》杂志为了纪念ARPA成立50周年和Mosaic推出15周年,推出了《万维网的诞生:互联网的口述历史》。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编写口述历史,与在互联网发展的每个阶段参与到的数十人进行交谈。从超过100个小时的采访中,提炼出了他们的言语,并将其编辑成过去半个世纪的简明叙述——用创造者的话来讲述互联网的历史。

50年前,为了回应苏联发射的“人造卫星”,美国军方成立了高等研究计划局(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它将成为互联互通的摇篮,催生了谷歌和YouTube,亚马逊和Facebook,德拉吉报道和奥巴马竞选的时代。每一个突破——网络协议、超文本、万维网、浏览器——都激发了另一个人的灵感,他们是工程师、长发黑客和其他有远见的人,为改变世界的技术奠定了基础。Keenan Mayo和Peter Newcomb让实现这一目标的人讲述了这个故事。

今年(2008年)是一个非凡时刻的50周年。1958年,美国政府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即高等研究计划局(ARPA),以促进科学和技术上实现跳跃式发展。这是机构孕育了互联网。

今年也是Mosaic推出的15周年,Mosaic是第一款被广泛使用的浏览器,它将互联网带入普通人手中。

数以百万字——由技术本身所产生的——已经写过了互联网改变世界的意义,不管是好是坏,这一点几乎不需要再去掩饰了。令人惊讶的是,很少有书能涵盖互联网的完整历史,从Vannevar Bush和J. C. R. Licklider这样的先觉者,到我们这样的创业时代。没有多少人记得,互联网技术的第一个推动力来自于冷战时期关于核战的理论。

为了纪念今年的两个周年,《名利场》杂志开始做一些从未做过的事情: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编写口述历史,与在互联网发展的每个阶段参与到的数十人进行交谈。从超过100个小时的采访中,我们提炼出了他们的言语,并将其编辑成过去半个世纪的简明叙述——用创造者的话来讲述互联网的历史。

Ⅰ:设计构想

保罗·巴兰(Paul Baran)是一名电气工程师,他于1960年左右在兰德公司工作时,构思了互联网的一个基石——包交换技术。包交换技术将数据分成块或“数据包”,并且让每个数据块都按自己的路径到达目的地,在那里它们被重新组装(而不是像传统电话线路那样沿着相同的路径发送所有内容)。Donald Davies在英国独立提出了一个类似的想法。在他的职业生涯后期,巴兰将成为机场金属探测器的开拓者。

保罗·巴兰:有必要建立一个能够抵御第一次攻击的战略系统,然后能够予以反击。问题是我们没有一个能幸存的通信系统,所以针对美国导弹的苏联导弹将摧毁整个电话通信系统。当时,战略空军司令部只有两种通信形式。一个是美国的电话系统,或者是它的叠加,另一个是高频或短波无线电。

这就带来一种有趣的情况,那就是,为什么当导弹瞄准的时候,是战略部队里的通信失败了而不是城市里的?答案是,导弹的附带损害足以摧毁高度集中的电话系统。那么,我们不要让这个通信系统集中化。让我们把它展开,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其他途径绕过伤害。让我们把这个系统分散开,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其他的路径来绕过系统损害。

我得到了很多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的功劳。我只是做了一点关于包交换技术的研究,我成了要为整个该死的互联网负责,你知道吗?技术达到了一定的成熟度,部分技术可以使用,需求就在那里,经济上看起来不错——这个东西就将会被某人发明。

Leonard Kleinrock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计算机科学教授。在20世纪60年代,他在创建最早的计算机网络方面起了重要作用。J. C. R. Licklider是计算机科学和信息技术的先驱之一,是ARPA计算机科学部门的第一任主任。

Leonard Kleinrock:Licklider是一个强大的,有远见的人,他做好了准备。他预见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两个方面。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心理学家,他早期的工作就是他所谓的人机共生中。当你把电脑放在一个人的手里,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就会比单个部分大得多。他还预见到这些活动将发生巨大变化:教育,创造力,商业,一般信息的访问。他预见到一个互联的信息世界。

ARPA的文化是:你找到了一位优秀的科学家。资助他。不干涉他。不要过度管理。不要告诉他怎么做。你可以告诉他你对什么感兴趣:我想要人工智能。我想要一个网络。我想要分时系统。不要告诉他该怎么做。

Bob Taylor离开NASA,成为ARPA计算机科学部门的第三任主任。Taylor的首席科学家是 Larry Roberts,他负责管理阿帕网络(Arpanet)的开发。ARPA的主管是Charles Herzfeld。

Bob Taylor:1957年的人造卫星(前苏联制造)让很多人感到惊讶,艾森豪威尔总统要求国防部成立一个特别机构,以避免我们再次陷入困境。

ARPA打破了传统的文化。首先,它有很多的全权委托。如果ARPA要求空军、海军或陆军进行一些合作,ARPA可以很快和自动的获得这些合作。没有跨部门的争吵。ARPA有很大影响力,很少或没有繁文缛节。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是很容易的。

Leonard Kleinrock:Bob Taylor,谁为全国各地研究计算机的科学家提供资金?要访问每台计算机是一件痛苦的事。

Bob Taylor:由ARPA赞助的交互式计算的单个实例,分散在全国各地。在我的五角大楼办公室里,我有一个终端连接到MIT的分时系统。我有另一个终端连接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分时系统。我有一个终端连接到位于圣塔莫尼卡的系统开发公司(System Development Corporation)的分时系统。还有一个终端连接到兰德公司。

对于我来说,使用这些系统,我必须从一个终端移动到另一个终端。所以我冒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想法:等一会儿。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终端,它能连接到任意个你想要连接的系统?进而,Arpanet诞生了。

当我有了关于建立网络的想法——这是在1966年——这是一种“啊哈”的想法,一种“我发现了!”的想法。我走到Charlie Herzfeld的办公室并告诉他这件事。他很快就做了一个预算变更,从他的另一个办公室拿了一百万美元,把钱给我,让我开始工作。这个过程只花了大约20分钟。

Paul Baran:工作上面临的一个障碍是AT&T。他们一开始就拼命地打压这件事。他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阻止它。他们几乎垄断了所有的通信。当来自AT&T外的人说有更好的通信方法,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Bob Taylor:和AT&T合作就像和Cro-Magnon人一起工作。我问他们是否想成为项目的早期成员,这样他们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学习技术。他们说不。我说,好吧,为什么不呢?他们说,因为包交换技术是行不通的。他们坚持这件事。因此,AT&T错过了整个早期的网络设计的经历。

在加入MIT的电气工程系之前,Bob Kahn曾在贝尔实验室的技术部门工作。1966年,他离开MIT,成为马萨诸塞州剑桥市BBN科技公司(Bolt, Beranek & Newman)的网络理论专家,他在那里工作到1972年,当时他被任命为ARPA计算机部门负责人。他与Vint Cerf合作,在20世纪70年代设计了TCP和IP网络协议。

Bob Kahn:让我全面公正的看待这件事。那个时候,全世界只有很少的分时系统。AT&T可能会说,看,也许我们会有50个或100个组织,也许有几百个组织,在任何合理的时间范围内都可以参与到这件事。记住,那个时候个人电脑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你必须要有这些昂贵的主机才能做任何事情。他们说,那里没有生意,在我们看到有商机之前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这就是为什么像ARPA这样的地方如此重要的原因。

Stewart Brand以创建、编辑和出版全球概览(Whole Earth Catalog)而知名,他是一位技术人类学家,也是全球商业网络(Global Business Network)和Long Now Foundation的联合创始人。

Stewart Brand:这是一个几乎是由ARPA衍生的时期,从某种意义上说,计算机和网络计算机技术的钱来自政府,而且是来自相当开明的领导那里。Arpanet的想法是,它将会连接计算资源。它主要不是用于发送电子邮件,但计算资源连接并不那么重要,而电子邮件最终成了杀手级应用。这些人只是尝试这两个实验,一个是试图使计算资源混合,另一个是试图方便地保持联系。在各个方向进行创造,没有特别确定的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工程师的同类,包括系领带的、朝九晚五的工程师和赢得了工程师尊敬的熬夜黑客们。而且几乎都是男性。

Ⅱ:创世纪

1969年,ARPA开始构建“接口消息处理器”(I.M.P.),也就是所谓的“节点”或“分组交换机”——这是发送和接收数据的关键硬件。ARPA将这个工作给了BBN科技公司(Bolt, Beranek & Newman)。在致该公司的祝电中,参议员Edward M. Kennedy将I.M.P.称为“跨信仰”的消息处理器。

Bob Kahn:他们说,我们想要一个网络。这就好比是向月球发射火箭——你知道,处理上千磅的有效载荷,从佛罗里达州垂直发射升空,并安全的返回来。

Larry Roberts:有两个相互竞争的投标,特别接近,是BBN和雷神(Raytheon)公司。我根据团队结构和人员,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我只是觉得BBN团队没有那么结构化。不会有那么多的中层管理人员,等等。

Bob Kahn:Larry Roberts是一名工程师。事实上,Larry本可以自己构建Arpanet,这是我的猜测,除非在ARPA没有人有能力来运行这个项目。当Larry与我们在BBN签约时,你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在整个时期还都参与在这件事中。

在8个月的最后期限内,BBN团队于1969年8月30日将他们的原型机交付给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Leonard Kleinrock:1969年9月2日,第一台I.M.P.连接到第一台主机,这发生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们甚至没用照相机、录音机或文字留下那件事的记录。我的意思是,谁会注意到?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九六九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人类登上月球。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纽约大都会队赢得了世界职业棒球大赛。查尔斯·曼森开始在洛杉矶害人。然后互联网诞生了。好吧,只四个人知道。那时没有人知道互联网。

所以交换机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然而,一个月后,斯坦福研究所得到了他们的“I.M.P.”。然后他们把主机和他们的交换机连接起来。想象下我们的电脑——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在5~10英尺远的地方连接到一个圆形物,也就是I.M.P.。还有另一个I.M.P.在距我们以北400英里的门洛公园,也就是斯坦福研究所。并且有一条连接这两个I.M.P.的高速线路。我们现在准备通过这个刚刚起步的网络将两台主机连接在一起。

所以在1969年10月29日,晚上10:30,你会发现在我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办公室里有一份日志。有一条日志写道:“和斯坦福研究院主机进行对话。”如果你想要诗意点的话,我要说,9月的发生的事是处于婴儿时期互联网的第一次呼吸。

Bob Kahn:一年半之后,实际上并没有全面运作的站点。原因是,为了继续下去,你必须实现接口,你必须建立协议,你必须将其连接到你的操作系统,你必须将它连接到你的应用程序。这需要通力合作才能完成。我的结论是,我们需要做点什么来刺激人们做这些事。因此,我与ARPA讨论进行一次演示,然后他们与第一届国际计算机通信大会的组织者进行了安排。这是非常令人兴奋的。人们会进来看看计算机正干些什么。如果你要打个比方,我可以把它比作Kitty Hawk。

Vint Cerf曾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与Leonard Kleinrock合作,是TCP和IP协议的联合设计者(与Bob Kahn合作),这个协议提供了互联网的基本链接结构。他现在是谷歌的一名高管,他的头衔是“首席互联网布道官”。

Vint Cerf:Arpanet的一个功能是连接到它的机器是分时的。在分时世界中,将文件留给对方的想法非常普遍。一个名叫Ray Tomlinson的人,在BBN科技公司,想出了一种方法,可以将文件从一台机器通过网络传输到另一台机器,然后留在某个特定的位置让某人获得。他说,我需要一些符号来区分收件人的名字和那个人的文件所在的机器。因此,他四处寻找键盘上尚未使用的符号,并找到了“@”符号。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

曾在MIT的Arpanet工作的Bob Metcalfe继续发明了以太网,并创建了3Com公司。他提出了梅特卡夫(Metcalfe)法则:随着网络用户数量的增长,该网络的价值呈指数级增长。1972年,在华盛顿希尔顿酒店举行的ICCC 会议上,Metcalfe在Arpanet亮相派对上展示了Arpanet系统。

Bob Metcalfe:想象一下,一个胡子拉碴的学生领着十几位AT&T高管,他们都穿着条纹西装,而且年纪更大、更冷静。我要带他们参观一下。当我要演示时候,他们就站在我身后,我在其中一个终端上打字。我带着他们在Arpanet周围转,向他们展示:哦,看这个。你能做到的。我现在在洛杉矶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现在我在旧金山。现在我在芝加哥。现在我在马萨诸塞州的剑桥——这不是很酷吗?当我在做演示的时候,该死的东西崩溃了。

然后我转过身去看了这十几位AT&T的高管,他们都笑了。在那一刻,我对AT&T特别讨厌,因为我意识到,在那一刻,这些婊子们都在反对我。

直到今天,提及AT&T我仍然感到畏缩。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手机用的是T-Mobile。我的家人都用AT&T,但我拒绝使用。

随着网络的发展,不同网络的数量也在增长。在大西洋彼岸,法国计算机科学家Louis Pouzin正在建造自己的Arpanet,称为Cyclades。一个分组交换卫星网络(Satnet)被开发了出来。预见到多个网络无法沟通的混乱,Bob Kahn和Vint Cerf于1973年设计了传输控制协议(TCP)。“互联网”一词源于TCP,这是一种网络连接的方式。

Larry Roberts:在我们建立了Arpanet之后,很多人建立了网络。每个人都在竞争。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因此,世界上有一个协议就变得非常重要,这样它们就可以互相通信。Bob Kahn真的推动了这个过程。Vint也是。而且这个协议也不需要许可。他们向世界证明,作为推动者,让一些东西免费会在使其成为一个标准的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

Vint Cerf:Arpanet证明了分组交换的有效性。它证明了通过一个通用的分组交换网络,可以让不同的计算机相互通信。Bob Kahn和我所做的就是证明,通过一组不同的协议,你可以得到无限数量的——嗯,无限不是真的,而是任意数量的——不同的异构分组交换网络相互连接,就好像它是一个巨大的巨型网络一样。TCP是使互联网成为互联网的东西。

我们完全知道如果我们的工作成功了会发生什么。我们知道移动的可能性。我们知道卫星。我们知道这有多强大。我们不知道的是它的经济性。

在TCP推出后的十年中,互联网被大学研究人员和其他早期采用者所接受。网络文化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在这个时代发展起来的网络公告板。1977年,由工程师和业余爱好者史蒂夫·乔布斯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创立的苹果公司推出了Apple II,这是最早的个人电脑之一(售价1200美元)。在1981年,IBM推出了一个苹果的竞争对手IBM PC。

Bob Metcalfe:在早期,计算机的体积都很大。这些机器需要花费数百万美元,占据了整个房间。每个城市通常有一两台。然后个人电脑出现了,苹果公司在70年代末期诞生了。但重要的是IBM于1981年8月所推出的PC。这是一个大的事件。因为这些PC成为商业工具。这使得计算机从学校进入商业社会。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不是一种消费现象。

1985年,一家名为Control Video的公司聘请必胜客的产品经理Steve Case帮助营销其刚刚起步的电子游戏服务。在短短几年时间里,Case成为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并将公司进一步推向了互动和沟通。该公司最终被重新命名为美国在线(America Online),而“你有邮件”这句话成为了一代电脑用户的称呼。

Steve Case:我们一直认为,人们互相交流是杀手级应用。所以无论是即时通讯还是我们在1985年推出的聊天室,或者是留言板,一直以来,社区都是排在前面和中心位置的。其他一切,包括商业、娱乐和金融服务,都是次要的。我们认为社区胜过内容。

推动这一媒介成功的最大突破是让PC制造商将调制解调器捆绑到他们生产的PC中。我们尝试了好几年,但最终说服IBM在1989年做到了这一点。在那之前,调制解调器被视为一个外围设备。

电子邮件的到来很快就带来了“垃圾”邮件的出现。Gary Thuerk,数字设备公司(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的营销人员,在1978年将第一批垃圾邮件发送到Arpanet——这是对加州两场产品演示的公开邀请。(据费理斯研究公司[Ferris Research]的估计,2008年,打击垃圾邮件的全球成本将达到1400亿美元。)直到1988年,电子邮件仍然没有被广泛使用——几乎都是学术或军事上在使用。那一年,罗纳德·里根总统的前国家安全顾问John Poindexter因伊朗门事件而被起诉,他的审判是第一批将电子邮件带入法庭。Dan Webb是美国政府诉Poindexter案的检察官。

Dan Webb:老实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电子邮件。突然间,这些政府高层们用电子邮件非常坦率的相互交流,就好像他们在谈话一样。这让我大开眼界,实际上,这是对证据呈现方式的惊人改变。我们之前一直在做的是,我们要有目击者,我们试图通过不完美的回忆来重现过去的历史事件。突然间,你就有了叫做电子邮件的东西,在那里逐字记录了在某个时间点上真正交流过的内容。

Steve Case:我记得当时的用户增长突然加速。有很多人想要使用美国在线(AOL),我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当时有一段时间,我认为是23个小时,整个系统都崩溃了。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我们从一个无人知晓或没人关心的企业突然变成了大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个系统宕机了一天,这成一个重大的全国性事件。这就像供水系统停机或电力系统停机了。

当互联网开始成为一个真正全球化的系统时,对它的潜在威胁变得更加隐伏——互联互通既是一种优势,也是一种劣势。互联网的第一次重大袭击发生在1988年11月2日,以所谓的莫里斯蠕虫(Morris Worm)的形式出现,这是康奈尔大学的研究生Robert Tappan Morris引起的。当时,伯克利大学的计算机程序员Keith Bostic是追踪Morris的人之一。

Keith Bostic:基本上可以这么说,Robert Morris在Unix系统中发现了一些安全问题,然后他编写一个蠕虫病毒。他当时是一个学生。他做这件事并没有恶意。很不幸的是,他做了一个很愚蠢的编程错误。你知道,不是在网络中闲逛并享受美好时光,他所做的事情几乎关闭了整个的网络系统。

Morris成为第一个依据“计算机欺诈和滥用法案(The Computer Fraud and Abuse Act)”被起诉的人。他最终被罚款超过10,000美元,被判处三年缓刑和400小时社区服务。当时,司法部首席计算机犯罪律师Mark Rasch是美国政府诉Morris案的起诉律师。

Mark Rasch:从执法者的角度来看,我们关注的是要弄清楚(a)这是故意的活动吗?(b)是犯罪吗?如果是的话,谁负责?我可以说这是一件类似沉重侦探工作的事情。当他把情况告诉我们时,我们已经知道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他的父亲是国家安全局国家安全中心的首席科学家。他告诉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通过后台渠道告诉政府其他官员。他的父亲告诉其他人,这是正确的做法,这样政府不会过度反应,认为这是苏联人的行为。

它没有消灭任何信息。它甚至没有破坏任何信息。它所做的就是复制自己。另一方面,当它运行的时候,它基本上使互联网上的10%的电脑在几小时到几天的时间内无法使用。军事设施脱离了网络。

这是一个分水岭事件。如果不想做坏事的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想象一下邪恶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Morris本人现在是MIT的计算机科学教授。

Robert Morris: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件事。

III:万维网

1991年,总部设在日内瓦的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是世界上最大的物理实验室之一,它引入了万维网,这是一个由英国科学家Tim Berners-Lee和他的比利时同事Robert Cailliau开发的巨大的文档链接结构。这一强大新的全球信息资源使“浏览器”的出现成为可能,浏览器用于浏览Web并在屏幕上通过文本和图像进行操作。第一个被用起来的浏览器是Mosaic,这是由伊利诺伊大学的学生Marc Andreessen创建。Silicon Graphics的创始人Jim Clark很快就注意到这件事并与Andreessen合作创建了网景公司。

Robert Cailliau:Web实际上是三种技术的结合:超文本,个人计算机和网络。所以,我们有了网络,个人电脑也有了,但人们并没有太多使用它们,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除了玩一些游戏。超文本是什么?这是一种让文本更深入、更结构化、让计算机帮助你探索文本的方法。链接,就像我们今天所知道的那样——你会看到一些带有蓝色下划线的单词,然后你点击它就会将你带到其他地方。这是超文本最简单的定义。

Lawrence H. Landweber是威斯康星大学计算机科学荣誉教授。1979年,他创立了CSNet,CSNet无需访问Arpanet就使各大学连接起来。

Lawrence Landweber:人们使用网络做什么?他们使用电子邮件。他们发送文件。但直到1993年,没有什么杀手级应用能吸引真正的人。我的意思是,那些非学术的人,或者不是技术行业内的人。万维网将互联网变成一个资源库,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信息和知识库。突然之间,人们可以在万维网上查询天气或跟踪股市情况,你可以在万维网上做很多事情。

Robert Cailliau:我们用了几个星期想名字,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我也不想起一些不知所云的名字。最后,Tim说,我们为什么暂时不把它叫做万维网(World Wide Web)呢?这个名字就表示了这个东西是什么。

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曾一度想要申请万维网的专利。有一天,我和Tim谈论这个话题,他看着我,我看得出他对申请专利这件事并不热情。他说,Robert,你想变得富有吗?我想,这听起来不错,不是吗?他显然不关心这个。他所关心的是确保这个东西能用,每个人都能使用到。他说服了我,然后我用了大约六个月处理法律方面工作,以确保CERN将所有东西都放在公共领域。

Marc Andreessen:Mosaic是在伊利诺斯大学创建的。我当时是一名本科生,但我还在国家超级计算应用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Supercomputing Applications)工作,该中心是一个由联邦政府资助的研究机构。当Al Gore副总统说是他创建了互联网时,他指的是他资助了这四个国家超级计算中心。联邦政府的资金是至关重要的。

Mosaic是我和我的一个同事在业余时间开始的一个项目,原因有几个:一个原因是我们不认为我们当时工作上做的项目会有什么影响。第二原因是当时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发生在互联网上。所以我们当时基本观点是,如果很多人只是因为电子邮件想要连接到互联网,而且所有的PC界面将会是图形化的,这样在互联网上有很多的图形化的PC,然后你就有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应该有人创建一个程序,让你通过单个的图形程序就能访问所有这些互联网服务。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想法听起来显而易见,但在当时,这是一个独创的想法。当我们在1992年至1993年的那个圣诞假期开发Mosaic的时候,一天早上,我四点出门去7-Eleven吃东西,在架子上看到了第一期的连线杂志。我买了一本。里面有许多科幻小说。互联网还没有被提及。即使是在连线杂志上。

Sky Dayton于1994年创立了EarthLink,这是一家互联网服务提供商。

Sky Dayton:我在洛杉矶拥有几家咖啡店,我和其他人共同拥有一个计算机图形公司。当我听说互联网这个东西的时候。我想,这个东西听起来很有趣。我当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拨给411,我说,我想要“互联网”的号码。操作员说,‘什么?’我说,你只需在电话簿中搜索任何带有互联网一词的公司。结果什么都没有搜到。我想,哇,这很有趣。“互联网”到底是什么东西?

Jim Clark:我在Silicon Graphics工作了很长时间,试图建立一个有竞争力的电脑公司,但最终是令人沮丧的。所以在1994年初,我辞职离开了公司董事会,放弃了价值1000万美元的股票期权。放弃这一切。在我辞职的那天,我遇到了Marc Andreessen。

在互联网发展的早期阶段,让我吃惊的事是,互联网将改变报纸行业,将改变分类广告业务,将改变音乐行业。我四处游走,拜访了滚石杂志、时代镜报公司、时代华纳公司。我们演示了如何通过互联网播放音乐,如何购买唱片、CD。我们展示了一堆购物应用程序。我们想向报纸公司展示他们将要经历的事情。

Jann Wenner是《滚石》的创始人和编辑。

Jann Wenner:Jim和Marc做了一个演示。我之前从未见过超链接。我想当时没有人见过。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你可以点击这个蓝色的、高亮显示的、带下划线的单词,然后,砰,进入一个全新的信息,这有点让人眼花缭乱。所以我说,是的,这太棒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我不想花时间去建立一个网站。我们没有员工或技术,更不用说钱了,去做这样的事。但我会投资这个项目。我给他们寄了一张支票,但他们又把支票寄给我了。他们说,如果我不建一个网站,他们不会接受投资。

早期互联网浏览器Lynx的创建者Lou Montulli,是最初创建Netscape和http://Epinions.com(现为http://Shopping.com)的工程师之一。他和其他人共同创立了Memory Matrix。

Lou Montulli:Jim能迷惑人,他能够说服你相信许多事情。他真的让我们相信我们可以去改变这个世界——我们做这件事将会赚到很多钱。

当然,最初,微软还并没有进入浏览器市场,所以Netscape很快就占领了整个市场。我们的市场占有率在一年内从零增长到80%。在黄金时段的电视节目中,我第一次看到“http”,这让我明白了我们对世界产生的影响。这是一年前世界上没有人听说过的东西,现在在黄金时段的广告上有了一个网址:嘿,来我们的网站看看这个。

Jim Clark:你知道,有时候,你只是碰巧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一旦我们上市,每个人——每个人——都有了新的想法。我们基本上创造了90年代后期科技股的繁荣,正如你们所知,它已经失控了。

Vint Cerf:忽然,就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恶果。

Ⅳ:浏览器战争

v一直到1995年,Netscape Navigator浏览器占据了市场主导地位。1995年12月7日,微软首席执行官比尔·盖茨向他的员工发表演讲,概述微软在互联网上采取的激进式新策略。他将Netscape作为目标,并召集一流的程序员团队来开发Internet Explorer。这一事件在业内被称为“Pearl Harbor Day”。

Lou Montulli: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我们没有人真正尊重微软。有一种感觉是:他们停止了三四家大公司的业务,而他们只是通过复制Netscape所做的事情,然后通过价格战并在市场上超越Netscape。这是世界各地计算机科学家的普遍感觉,微软不太愿意创新,只是进入市场晚了,接管了市场,然后一直呆在市场占有率最上面。

1991年,Thomas Reardon在微软公司担任高级职位时只有21岁。Reardon成为Internet Explorer的项目经理。

Thomas Reardon:我是微软第一个了解Netscape的人。我记得我给Netscape打电话说,嘿,我是微软公司的人,我正在寻找开发了Web浏览器的人,因为我们将在Windows系统内做一个浏览器,我们想知道是否可以利用你们的技术,签一个许可协议,或者购买你们的技术。然后他们告诉我滚蛋。

1995年6月,微软派出代表,包括Reardon,到Netscape在硅谷的办公室讨论浏览器技术。

Thomas Reardon: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微软很糟糕。你必须记住我那时只有24岁,所以我还不是行业领导者。人们谈到的会面实际上是关于政府反垄断诉讼,这是我们六月份举行的一次会议。我们试图与Netscape建立关系。

Gary Reback是Netscape的律师,与位于帕洛阿尔托的Carr & Ferrell律师事务所一起,在说服司法部起诉微软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Gary Reback:一群微软高管来到Netscape进行了一次会议,微软的人员说,如果你们打算开发一个可以作为新应用程序平台的浏览器,这将与我们展开全面的战争。但是如果你们把事情搞得小一点,只是与我们的东西挂钩,我们将为你提供非微软部分的市场。我们将划清界限,你们拥有一部分市场,我们拥有一部分市场。

Thomas Reardon:政府的观点是,我们太黑社会了,告诉Netscape必须与我们达成协议,否则他们就完蛋了——这是有点荒谬了。事实是,Marc在会议上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做笔记。他们联系了著名的反垄断律师Gary Reback。他们一直在和Gary一起工作。他们一直在问我们一些准备好的问题和一些奇怪的问题。我们以为我们在那里参加的是一个商务会议、技术会议、工程会议。然后,他们最终记下了那次会议的所有会议记录,并将其发送给这位反垄断律师,然后在那晚将其转交给司法部。这只是一堆废话。

Hadi Partovi是微软Internet Explorer小组的项目经理。他后来与其他人共同创立了Tellme Networks,他是iLike的总裁。Jim Barksdale是Netscape的总裁。

Hadi Partovi:Marc Andreessen和Jim Barksdale基本上都在相互说脏话。我的意思是,两家公司之间存在竞争,但这种竞争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他们认为只要说脏话说过对方,他们就能获胜。一方面,你知道,他们是大卫,我们是哥利亚。另一方面,Internet Explorer在Web浏览器世界中只有5%的市场份额,当我们开始做的时候,没有人听说过它。这肯定会让竞争变得更激烈。Marc Andreessen曾说过“Windows将被缩减为一个调试不佳的设备驱动程序包”。这意味着Windows基本上是没有价值的。

Thomas Reardon:Andreessen说,Windows只是一坨屎。好吧,这成了我们战斗的号令。那年我们举行了一个著名的会议,叫做Pearl Harbor Day。比尔谈到互联网时说:好吧,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作战计划。Internet Explorer团队从5人扩张到300人。

Hadi Partovi:我自己打印出Netscape高管说过的话,以及他们的头像,所以如果你沿着Internet Explorer团队的走廊走下去,你会看到这些Netscape高管的头像以及他们所说的话。

Jim Clark:微软明确表示他们会灭了我们。我们正试图通过谈判达成协议,康柏和捷威以及所有这些PC制造商将捆绑我们的网络浏览器。然后微软威胁他们。微软威胁说,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他们就会撤销其Windows系统许可。所以,不用说,这些制造商都退出了。

Thomas Reardon:我们进行了激烈的竞争。我们每六个月发布一次浏览器。在那段时间里,涉及网络的软件数量简直是疯了。

在两年半的时间里,Internet Explorer在侵蚀Netscape的领先地位。浏览器之战的一个关键时刻是,微软将Internet Explorer作为Windows的免费功能。
2000年,美国地方法院法官Thomas Penfield Jackson裁定,微软非法垄断了Windows系统,并将其作为一个平台,以击败像Netscape这样的竞争对手。他下令将微软拆分为两家公司。
2001年,联邦政府上诉法院维持了他的裁决,但推翻了拆分公司的命令。同年晚些时候,微软与美国司法部达成了和解协议,允许将Internet Explorer捆绑到Windows系统中,条件是用户可以选择其他浏览器。


编译自《名利场》2008年的一篇文章:The Birth of the World Wide Web: An Oral History of the Internet